Friday, May 20, 2011

诗字 五月

我的灵魂不喜休息,它只想奔逃。

《夏天 参观甘熙故居》
                                ————温绮雯

i
夏天是她的名字。

ii
我在博物馆尝了第一棵枇杷
那是生长了一万年的果子
它芬芳又鬼魅了我的灵魂

它看见一顶雕刻了五十几个灰尘浓厚的文武
小木人,三层楼逐层叠高
花轿上坐着一只久久不肯离开的
新娘。身上华丽的袍子已被虫蛀得腐烂
无风吹起面纱,无脸


i
夏天就是不肯离去。

(i & ii
九十九间半的院子里只能是阴凉
民间艺人在纺织、书画、剪纸、品茗
夏天躲在彩绘的面具里,一张张
替代脸的面具里在微笑。

我逃到窄窄木梯楼上的闺女房
咔叽咔叽木板,木窗外的深色书叶深沉
它不及前楼的洞房与浴室香艳丰润
没有红布幔、没有红灯笼与梳妆台
没有小小椭圆型浑浊的镜子
好好的梳理厚重的头发
黑发经过一万年已经长得很长

i
夏天很慵懒,她半躺在粉色蚊帐绣着龙与凤的枕的床上
右手轻轻晃着一把纸扇,我隐约看见了
一只蝴蝶在折扇的折纹间停留

ii & i
夏天浸泡在苏州园林式的池塘
又逃到我皮肤表层
与烈日与莲花相遇
鲤鱼在圆圆的荷叶下饿得抖动
假石旁的玫瑰要我以玻璃罩子饲养她
我应该把她鲜红的花瓣丢进鱼池里
以免饥饿以为它们吞噬了我
我的灵魂

(南京  20/05/2011)

Sunday, April 03, 2011

书说 4月

最新《蕉风》(第503期)为我办了一个小小的诗字特辑;张锦忠老师也为我去年出版的小诗集《诗字》写了一篇精彩的《诗与字,词与物》。谢谢。



《詩與字,詞與物 ──讀溫綺雯詩集<詩字>》


by 張錦忠 on Saturday, April 2, 2011 刊於【蕉風】503

詩之為物,或詩之唯物,可以從溫綺雯的〈我的唯物論〉談起。「沉重的衣櫃在跳舞/我的趾頭瘀黑了/發黃的書頁忙忙碌碌/你在努力尋找一種叫修補感覺的材料」。物(你)與「我」,客觀世界與主觀世界,如何合而為一?「我」在房間裡對著有鏡子的衣櫃做瑜珈,房間裡頭的傢具與裝置還有毯子、書桌、音樂架子(偽裝的)、印表機等,詩如何回應這些(材料形構而成的)裝置與身體之間的物我關係?

我們看到幾個形容詞:沉重、瘀黑、發黃……。這是在時間裡靜觀物象所得,但物我之間瞬間的契應經驗或力道來自動詞:跳舞、忙碌、尋找,以及這首詩其餘章節的微笑、爆裂、走路、說話、踢、拋、歡慶、複製等。詩或詩人藉由選擇這些動詞的書寫策略彰顯物我關係結構,所要捕捉、尋找的,正是物與我最後合一成為「你我」的瞬間感覺,讓物(你)也有了感覺。

讓物也有感覺,這才是物我與動靜的辯證。溫綺雯說:「因為這樣,所有原本明亮寂靜的物體,都輕而薄的搖晃起來」。在〈那些流動的靜物〉 中,詩人試圖曝光那些流動在靜物「一瞬一瞬之間,一節一節之間」的細節,例如「纖細的紋脈」、「細微的指痕」,讓它們成為在「靜處露顯的騷動」。靜態的想念與感情便這樣抖動起來。

一首詩,是一個詩人的「房間」。詩的歷程,即詩人在「房間」靜觀神會這種物我關係。當然,不是每一次靜觀神會最後都能呈現此「你我」合一經驗,或時空轉移後的感情與思緒,在寫詩過程中,難免有產生「錯口、失手、筆誤、遺漏」或失語等現象,那時的詩不是詩,是字。

走出詩人的房間,「鬧哄哄的五彩繽紛/校園走動著街道躦行著」,那是一座城市的話語。「我」在這樣的城市思索:「生命從來沒有這麼輕易、渺小、卑微/的出現在我生命中,從未這樣過」。 《詩字》裡頭的城市始於真實的(陌生、炎熱的)南京,終於想像建築的日月星諸城,但時間卻是逆流的:集中的第一首詩作於二○○九年,末篇寫於二○○六年,那時生命還是一種「甜蜜的負荷」。這似乎意味著溫綺雯想讓我們先看到位於現在位置的她,然後回航,觀看站在(時間與空間)遠處的她。但是我們不確定,一如詩人不確定,這樣的回航,是「一種靠近還是距離」?二○○六年的「我」,不知「你會喊我什麼?」,也還在自問:「我是誰呢?」到了二○○九年,「我」看見鏡中的「他我」:

       她的位置不在真實這裡
       我的位置不自她反照
       它常常被拉近或排開
       自你那裡自你那裡

從「她-我」到「你-我」,「我」在自我之外的存在關係尋找她生命的意義。職是,溫綺雯這本詩集,可視為她回航尋找自我位置的旅程詩誌。或許,對每個詩人的生命而言,每本詩集都具有這樣的意義。

Wednesday, March 02, 2011

夏宇愈混樂隊 - Lisa: 無限

ymoon's selection: 夏宇愈混:lisa:无限



Ton amour m'a fait repartir à zéro

我本來以為自己無限 
愛讓我變成零 
用零的無情 
再度把自己愛到最冰
到最空洞到最透明

我本來以為自己無限
卻成了孤獨的點
用點的游離
再度把自己愛到最肯定
到最清晰到最邊境

這時候
如果你又放一把火
我又是那焚燒的
那焚燒的
那焚燒的
我又是焚燒的
狂喜的我

Tuesday, February 15, 2011

my little poetry

my little poetry (i):

dew
    --yeemun oon

snow forms morning dew
traps translucent green
glittering those glorious years

dew forms the nights, in many eyes
quiescence, as streets
washed with heavy fall of snow

lapse away many winters, lapse never a single moment of memory
and when sun shines, I know the reason I look pale 


Nanjing, 15 Feb 2011

Friday, February 04, 2011

乐录 2月

ymoon's selection:
苏打绿:各站停靠



《各站停靠》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
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庄子〈齐物论〉

春立下分际的标竿时,我作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竟然变成了人,走到草原上,
看着自己飞来飞去。
雨水沾湿了翅膀,却让花香更清明;
谷雨虽然寒冷,却让鲜艳的颜色更磅礡。

当我还是蝴蝶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如此地快乐。

我遇过这丛花吗?或是这花的诞生是因为我?
我能再遇到他吗?还是我从未盛开过?
不过,我知道那花从此印记成我的纹路

Chaque papillon etait le fantome d'une fleur passe,
revenant a la recherche de elle-meme.

那个隐居的女人,她的朋友说。
当我梦为人的时候,我才发觉这被忽略的快乐。

寻找前世的蝴蝶,在梦的触须中成了人;
身体形式是生命的各站停靠。
懂得太多的人,被心眼绊倒,在计较间迷走打转
而那不怕貘、不懂生死的翅膀,正飞舞在最美的风景间

我期待梦醒的时候,要做一只顺应快乐的蝴蝶。
Elle a dit:m ( 她说 /m/
Elle a dit:n 她说 /n/
Elle a dit:m 她说 /m/
En suite, elle a dit:pok 然後,她说 /pok/
(「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自己。」)
A la fin, elle a dit:ch 最後,她说 /ch/ )


Chaque papillon etait le fantome d'une fleur passe,
revenant a la recherche de elle-meme
(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自己)

Est-ce que j'ai vraiment rencontre cette fleur?
Etait-elle nee pour moi?
Est-ce que je vais la revoir?
N'ai-je jamais eclos?
(我遇过这朵花吗?她是因为我而生吗?
我能再遇见她吗?还是我从未绽放?)

Elle a dit:"m" ( 她说 /m/
Elle a dit:"n" 她说 /n/
Elle a dit:"m" 她说 /m/
En suite, elle a dit:"pok" 然後,她说 /pok/
A la fin, elle a dit:"ch" 最後,她说 /ch/ )
—-引自夏宇〈被动〉(Salsa,1999)
翻译:夏宇

Wednesday, January 26, 2011

诗字 一月(2)

《白色的穹空,有黑色的火焰舞蹈》
(听Ravel's Tzigane 有感)



谁的眼瞳注视我时扩大至含糊
谁的言说含糊,当清晰成为背景
历史考据了肢体与语言的多层含义
我在火焰的核心跳舞,舞鞋泛白
许多语义转换成舞姿,绕着自身自转

影视没有色彩,它经典地成为一个以爱
作为讨论的议题。所有的哲学指着一个方向,
并且过度向那个方向倾斜
以致我们以为永远不可能到达
的高潮,却在生命中重构
火焰在我的核心燃烧,黑暗中我接近你
我距离小段距离

苍穹开始发亮,清洗一些两相背反
复背反的记忆。嘲讽你们睁着白色含混的眼睛
看着我不断不断不断起舞黑色巨大火焰


(南京1月26日)

Tuesday, January 25, 2011

Wednesday, January 12, 2011

诗字 一月

2011的冬天


我一点都不害怕寒冷

感冒用它性感的声音舔我耳际

捉紧颤抖的同时

我紧捉距离


零度叫一切物体冷静

零度以下凝固许多渴求

无法预言或猜度的

静下来。静下来的

还有


还有剩余的给你

还有剩余的承担却又凝固

雪还没从天上融化下来

寒冷还没自灵魂深处落下

我却一点也不害怕

那些难以预估的流逝


(南京1月12日)